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處。

“三妹妹作什麽嘆氣?”葛氏走進衛蘅的屋裏道。

“三嫂嫂。”衛蘅擱筆起身,她順著葛氏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字,“這字怎麽練都沒有進益,練了也白練。”

“我瞧瞧。”葛氏走近桌子,拿起衛蘅的字,細細端詳了一番,這才道:“你的腕力不夠,字跡難免飄忽,其實字體字形你都已經掌握了精髓。”

“是嗎?”衛蘅趕緊探過頭去看。一般人看字,雖然能看出好壞來,卻難以說出好在哪兒,壞在哪兒,只有身具眼力的人才能一眼看出關鍵來。衛蘅聽葛氏這麽一說,也發現了自己的弱點。

“你可以試試先練練腕力,你拿香囊裝了米掛在手腕上再練字,等腕力增加了,字必然有進益。”葛氏道。

女學出來的人,衛蘅自然是相信葛氏的眼光的,“那我試試。”

打從葛氏生辰之後,這姑嫂兩人仿佛一下子就親近了許多,葛氏也不再瞻前顧後,而衛蘅自然是比真正的孩子的心性成熟了許多,再也不會瞧不起自己的嫂子。

木魚兒去給衛蘅準備練字的米袋子,不過剛出門就折返了,“姑娘,老爺身邊的龍泉回來了,說老爺去宮門遞了牌子面聖,過一會兒就家來了。”

衛蘅一聽忙地站起來,也顧不得練字了,“嫂嫂,我先去娘屋裏。”

葛氏也起身跟了去。

衛峻快到晚飯時分才進門,衛蘅一見著他就想流淚,記憶裏的父親白發蒼蒼,如今陡然年輕了許多,叫衛蘅一時感慨萬千。衛蘅同她父親的感情一直很好,可以說衛蘅上輩子能過得那樣順風順水,也是多虧有她爹照看著。

“爹爹。”衛蘅邁著小短腿就往衛峻跑去。

衛峻身為都察院左僉都禦使,平日在外頭一向是嚴肅著一張臉,但是面對衛蘅時,那張臉就忍不住笑開了花,他一把抱起撲過來的衛蘅,將她舉得高高的,“珠珠兒,讓爹瞧瞧長高了沒有。”

衛峻去江南查賑災案的一路,心裏頭最惦記的就是當時病情才穩定的衛蘅,家書裏滿滿都是小女兒的名字。如今見衛蘅活潑潑的,心裏如何不開心。

衛峻一直將衛蘅從垂花門抱到蘭義院,何氏埋怨道:“珠珠兒,還不快下來,都多大的姑娘了,還叫你爹抱。”

衛蘅摟著衛峻的脖子,才不理會何氏的話。

衛峻也護著衛蘅道:“珠珠兒再大,也是我的小囡囡。”

“行,你就寵她吧。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,以後看你怎麽辦。”何氏氣道。

“咱們珠珠兒這樣聽話懂事,哪裏會不知天高地厚。”衛峻笑道。

衛蘅忙地點頭,“就是。”

回了蘭義院,何氏服侍衛峻換了衣裳去老太太的瑞雲院請安,自按下不提。

且說衛峻回來,交了差事之後,皇帝念他辛苦,又離家數月,特準了他一旬假,衛峻便帶了妻女去京郊的莊子上小住幾日,也松快松快。

這可太稱衛蘅的心了,一到莊子上,她就纏著衛峻道:“爹爹教我騎馬。”

衛峻還沒說話,何氏已經先開口:“不行。你才多大年紀,仔細摔下來。”

衛蘅“哼哼”道:“前幾日娘才說我都‘多大的人了’,今日又說我‘才多大年紀’,可真是什麽都有你說的。”

何氏被衛蘅氣得倒仰,她正要開口,聽得衛蘅又道:“娘啊,女學要考禮、樂、射、禦、書、數六藝,這‘禦’我遲早要學的。”

“可是也不是你這般年紀學的,你腿才多長,連馬鐙子都踏不到。”何氏反駁道。

衛蘅的腿的確不長,她還沒長個子,也就是俗語裏的“抽條兒”。女孩子到了十來歲,幾乎一夕之間就從女娃娃變成了少女,譬如現在的衛萱,但衛蘅卻還是個娃娃。

不過衛蘅卻還有道理可說:“那北胡的孩子從生下來就開始學騎馬呢,這說明騎馬不分年紀。”

何氏扔了衛蘅一個白眼,反問道:“那你是胡人嗎?”

衛蘅覺得何氏這就是不講理了,“我雖不是胡人,但是別人好的方面咱們就得學習,當初趙武靈王胡服射騎,振興趙國,不就是法自胡人嗎。”

衛蘅知道跟何氏講道理是不行的,她娘慣來愛面子,不能輸,所以她賴著何氏,扭得麻花兒似的,“娘,就讓我學吧,下一次爹爹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得空呢。”

“就讓她學吧,珠珠兒從小就身子靈活,再說還有我在,絕不會有事的。”衛峻也勸道。衛峻雖然是文官,但侯府是祖宗用軍功賺來的,所以衛峻是文武雙修。

父女倆一起勸說,何氏哪裏擰得過這兩個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。

其實,衛蘅自然是會騎馬的,上輩子她就愛騎馬,覺得在馬背上的風馳電掣格外自由。不過那都是她嫁人之後的事情了。女學雖然說提倡覆古學習六藝,但是時人最看重女子的還是禮、樂、書等文人之好。

如今更有一種風氣興起,以為女子若精於射、禦,反而顯得粗魯,嫻雅淑德四字方是女子典範。因而,上輩子做女兒時,衛蘅並沒有在騎射上費多少心思。

不過這輩子,衛蘅是以活得暢快為人生目標的。

衛峻先帶衛蘅去馬廄,粗略地教她認了馬,又教她如何同馬親近,衛蘅聽得津津有味兒,最後才由衛峻抱著她上了馬。

才兩圈下來,衛蘅就已經可以獨自駕馭小馬了,這讓衛峻對何氏道:“珠珠兒騎馬真有天賦。”

何氏嘆息道:“這上頭的天賦有什麽用?”

“爹爹,看我。”衛蘅兩腳牢牢地踏在馬夫給她縮短了的馬鐙上,輕輕一夾馬肚子,小馬就跑了起來,且越來越快,嚇得何氏心都快跳不動了。

“你別擔心,珠珠兒的姿勢極好,不會有事的,不愧是咱們侯府的女兒,流著她祖宗的血。”衛峻嘆道。

一個下午跑下來到最後,衛蘅已經可以騎馬跨越矮小的障礙了。

“從沒見過學馬這樣快的。”衛峻不吝讚道。

“爹爹給我找個騎射師傅吧。”衛蘅順勢求道。

衛峻遲疑了片刻,女兒家學一學騎射是可以的,但是像衛蘅這樣明確要求騎射師傅的卻是不多,而且衛峻覺得以衛蘅的天賦,恐怕一般人教她兩日就已經是教無可教了。

“爹爹,好爹爹。”衛蘅拉著衛峻的袖角求道,回頭又求何氏道:“娘,女學的入學試也是要考的,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,到時候女兒能有一兩處長項,說不定女學的那些師傅……”

“你也知道你是‘尺有所短’啊?”何氏逗衛蘅道,不過她在見到衛蘅騎馬的天賦後,也的確動了這方面的心思。“就給珠珠兒找一個騎射師傅吧,她年紀還小,便是男師傅,外頭也不會有閑話。”

衛峻點了點頭,他比何氏看得更開,騎術也是一技之長,雖說女兒家以貞靜為要,但衛峻卻不是古板之人,對他來說要緊的是衛蘅騎馬時臉上燦爛的笑容,何況衛峻覺得何氏平日的確將衛蘅拘得太緊了,騎馬放松一下也好。

衛蘅對她爹爹的效率是極其滿意的,不到十日功夫,就替她找好了師傅,是一個沙場退下來的老兵,右目渺了,左腿也有些瘸,但是騎射的功夫極好,他這樣的人如今謀生都困難,能來教衛蘅,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,使出了十二分本事。

侯府裏沒有騎馬的場地給衛蘅練習,但是奈何她極喜歡,如今又正好沒去學堂,因而求了何氏,由葛氏帶著她在莊子上小住,既可以練習騎射,又不誤學業。

在莊子上,衛蘅簡直樂不思蜀,凡是不需要太動腦子的東西,她學得都挺快,不是衛蘅自誇,她在騎射方面的確是頗具天賦,連她的師傅李勇都讚嘆不已。

李勇雖然感念衛大人給他找的這份謀生差事,但是多少還是讓他有壯士暮年的悲傷,居然只能淪落到教小姑娘了。等李勇真正教起衛蘅時,才知道衛峻衛大人那是的確看重他的本事,才叫他來教他的女公子的。

☆、議江南

騎射之術粗中有細,並非孔武有力就能精通,否則“百步穿楊”也不會成為傳說了。

這日衛蘅認真地聽著李勇講風速對騎射的影響,然後一遍又一遍地拿著特制的小弓試著風速的影響,直到葛氏叫她吃飯,她才依依不舍地放下弓箭。

葛氏替衛蘅擦了擦汗,“怎麽這麽喜歡射箭啊?”

衛蘅想了想,其實騎射之術練起來非常枯燥和痛苦,她的大腿內側現在還磨得疼痛來著,不過衛蘅是知道答案的。她雖然喜歡騎射,可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她能耐受這樣的枯燥和傷痛,自然不僅僅只是因為喜歡。

衛蘅擡起頭看著葛氏道:“嫂嫂,文無第一,武無第二。騎射之術雖然艱難,可是每一步的成績都能看到,特別有成就感,但是詩書就不同了。何況,我覺得,我在詩書上的天賦也就那樣了。要考入女學,只能獨辟蹊徑了。”

葛氏嘆息一聲,其實她也早就發現了衛蘅在詩書上天賦的平庸,只是她沒想到衛蘅小小年紀,卻能看透自己的弱點,這一點已經是大多數人拍馬也趕不上的了。

“別擔心,你一定能考上女學的。勤能補拙,你多練習一定能進步。”葛氏安慰衛蘅道,但是想入女學,不讀詩書是絕無可能的,葛氏這會兒不忍心打擊衛蘅,所以沒說出來。

衛蘅擡眼看著葛氏,仿佛在無聲地問:你真這樣想?

葛氏發現,衛蘅的眼睛就像會說話一般,亮晶晶,水盈盈,像秋日紅葉倒影的湖水,純凈又嫵媚,這樣的小姑娘,別說何氏愛得緊了,這幾日相處下來,就是葛氏也愛極了衛蘅的嬌憨。

“這一個多月來,你手上有了力氣,大字上頭的進益你自己也是看得見的對吧?”葛氏道:“我觀這騎射二術,下能練腿穩,上能促手勁,對你練字也極有幫助。”

衛蘅聽葛氏這麽一說,也增加了一點兒自信。那女學一年就收幾十個女學生,天南地北的女兒家都可以來應考,按衛蘅內心的說法,那真是不比考進士容易。她的學業荒廢了那麽幾十年了,天賦又有限,補也補不回來。唯一的法子就是獨辟蹊徑了。

如此衛蘅更是下心練習騎射,她也的確喜歡那種箭射中靶心的成就感。

衛蘅在莊子裏一住就將近兩個月了,平日衛峻休沐時,同何氏來哄她回去,她都堅定地拒絕了他們的誘、惑。

這日進入了臘月二十,衙門裏封了印不再辦公,衛蘅想著自己爹娘估計要來接她回府了,卻不曾想,跟著衛峻和何氏來的,還有她的小舅舅何斌。

“舅舅。”衛蘅見著何斌簡直比見著自己爹娘還歡喜。何斌因為生意上的事情,時常往來京城,所以衛蘅還不至於連舅舅都不認識。

“一年多不見,我們珠珠兒都長這麽高啦。”何斌自己沒有女兒,對衛蘅也是疼到了骨子裏,“猜猜,舅舅給你帶什麽好東西來了?”

衛蘅其實心知肚明,卻還得做出一副猜不出來的模樣,由何斌拉著去看了正在園子裏踱步的馬駒,通身紅色,毛發如火,高高昂著頭,還沒長大,就已經是一副睥睨天下眾馬的傲岸氣勢了。

“謝謝舅舅,我太喜歡啦。”衛蘅大聲地說著,恨不能立即撲到火焰的身上去。

幸虧何斌拉得快,“珠珠兒,這匹馬還沒被馴服,野得很,小心踢傷你,讓人馴服了你再騎。”

衛蘅道:“我的馬自然由我來馴,舅舅可不要小瞧我。”衛蘅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,逗得何斌和衛峻一陣大笑。

“是,舅舅絕不敢小看我們珠珠兒。”何斌道。

“你怎麽想起送珠珠兒這樣名貴的馬駒?”衛峻問道,這匹火紅的小馬,一看就是血統純正的汗血寶馬,千金難求。他素來知道自己這位小舅子神通廣大,天南地北都有朋友,可是能尋到這樣的馬駒還是不易,也不知怎麽想著送給珠珠兒這麽個小姑娘。

何斌還沒回答,何氏就先搶了話道:“這話你該問你的好女兒。她背著我給她舅舅寫的信,還不讓我看。”何氏轉過頭又埋怨何斌,“你怎麽也由著珠珠兒胡鬧?”

何斌笑而不答。

何氏又轉而對衛蘅道:“我說你怎麽不肯去學堂呢,原來早打定了主意要學騎馬是不是,成天就知道玩兒,我替你心都要操碎了。”

面對何氏的碎碎念,衛峻和何斌都不敢搭話,只衛蘅不怕她,不過事實勝於雄辯,衛蘅給木魚兒使了個眼色,將她近日寫的那一疊字大字拿了出來送到衛峻和何氏跟前。

“珠珠兒的字大有進益啊,字裏藏鋒,已經有大家氣派了。”衛峻點評道。

衛蘅得意地沖何氏笑了笑,“我去跟火焰玩一會兒。”

“什麽火焰?”何氏問道。

“就是那匹馬啊,我給它取的名字,火焰。”衛蘅腳步飛快地往外走去,生怕何氏留她一般。

“這孩子,怎麽就長不大啊。”何氏沒好氣地感嘆道。

卻說何家在京裏也有宅子,但既然何斌到了京城,何氏這個做姐姐的,就萬萬不肯讓他去外面住,不過靖寧侯府的規矩大,何斌又是個不受拘束的人,十分不喜歡住在侯府,正好他在京郊有事,就央了何氏來別院住,也順便看看衛蘅。

衛蘅的日子這下可就過得充實極了,每日練完了騎射,還要寫字、背書,然後又要去同火焰培養感情,晚上還要纏著何斌給她講故事。

何斌從小就膽子奇大,不喜讀書,卻愛如游俠兒一般四處游走,北到草原,南到南海,西出西域,東到高麗,他就沒有沒去過的地方。對衛蘅來說,何斌就是一本天書,她恨不能日日能在他身邊聽故事,學東西。

何斌還是個經商奇材,何家靠著他,天南海北的生意都做,且越做越大,具體家底有多少,就是衛蘅也不知道,她只知道的是,她問她小舅舅借錢,這小舅舅一出手就是幾萬兩的銀子,還白送。

但是何家有錢得非常低調,這也是何家人的智慧所在。

年關將近,衛蘅本來早就該回靖寧侯府的,只是因為何斌在,她一心賴著不走,何氏也正好讓衛蘅留下陪著何斌,好看著些她這心太野的弟弟。

這日到了臘月二十八,衛蘅是必須回府的了,老太太那邊已經問了好幾次了。衛峻同何氏一起來接衛蘅,自然同何斌又有一番絮叨。

何斌是有生意上極要緊的事情才留在京城的,如今辦完了事,眼看著也趕不上回杭州過年,只得應了何氏的要求留在京城,不過他已經打定主意,過了初三就走,何氏勸也勸不住。

衛蘅在外頭聽見“出海”兩個字,忍不住跑了進來,“舅舅要出海?”

如今牽星術剛剛傳入大夏朝,國朝還沒多少人敢去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,而衛蘅的小舅舅,何斌正是這第一人,每一次出海都為何家帶回了無數的財富。

衛蘅苦於自己是女兒身,沒有機會像何斌一樣周游天下,可是她再世為人,卻再也不想被拘束在內院之中了。

“是啊,等舅舅回來給你帶海外的好東西。”何斌道。

“這怎麽行,我不許你去,出海多危險啊,十艘船裏九艘都回不來。咱們家又不缺什麽,你做什麽怎麽拼命啊?”何氏急道。

何斌道:“姐姐,我不是拼命,只是我這一生沒什麽宏願,只希望能用一雙眼睛,多走多看。海外沒去過,我就想去看看,看看海那邊有什麽,那些藍眼睛的人是怎麽生活的。”

“男兒大丈夫,志在四海,你也不要阻攔小舅子了,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,哪裏會聽你勸,你要是逼急了,說不定他明天就走了。”衛峻勸何氏道。

衛蘅在旁邊一個勁兒地點頭讚同衛峻的話,然後轉向何氏道:“娘,我想跟小舅舅去杭州看外祖母。”

誰也沒料到衛蘅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,尤其是何氏。

“我長這麽大,還沒見過外祖母呢。”衛蘅頗為惆悵地道。

“怎麽沒見過了,你出生的時候,你祖母還來過京城呢。”何氏道。

“那時候我才多大點兒啊,什麽都不懂,什麽也沒記住。”衛蘅,“除了小舅舅,大舅舅、舅媽,還有表哥、表姐他們,我全都不認識,說出去還不叫人笑話啊?”衛蘅嘟著嘴反駁何氏。

聽衛蘅這樣一說,衛峻嘆息了一聲,這些年何氏為了照顧他,也從沒去過杭州看望老岳母,一家至親卻許多年未曾見面了。

“娘,你就讓我跟著舅舅去看外祖母吧,我每個月都給你寫信,把外祖母她們的樣子畫下來給你寄過來。”

何氏也的確想念她的娘親,聽衛蘅這樣說,她刮了刮衛蘅的鼻子,“少來哄我,是你自己答應的,開了年就要去學堂,你冬月裏都已經滿十歲了,再兩年就要考女學了,到時候考不上,我看你怎麽見人。”說來說去,還是為了衛蘅的學業。

“去了杭州一樣的上學堂啊。娘難道忘記了,杭州的白鶴書院,前兩年女學結業時,第一名可都是出自白鶴書院的女學生呢。”衛蘅道。

“是啊,姐姐,說起來咱們杭州的白鶴書院可不比京中的女學差,不過是名氣稍遜而已。”何斌也幫著衛蘅說話,他是個孝子,想著老太太時常惦念何氏還有幾個外孫,這次要是能帶了衛蘅回去,老太太一準樂得飯都多吃三碗,“娘,也時常念叨珠珠兒,說她小時候白嫩嫩的長得多福氣啊。”

“珠珠兒能進白鶴書院嗎?”何氏問道。

何斌拍了拍胸脯道:“絕對能進,那山長是我朋友。”何家每年都向白鶴書院捐獻不少錢,否則白鶴書院哪裏能辦得如此紅火。

“讓珠珠兒去吧,雖然是女孩子,但是多走走多看看,長長見識也好。南方氣候好,珠珠兒身子弱,去養一養也正合適,還能替你在老太太膝下盡孝。”衛峻也支持衛蘅去杭州。

何氏自然再無話可說,只轉頭叮囑珠珠兒道:“你個鬼丫頭,找了兩個好幫手替你說話,你去可以,但是每旬都得給我寫信,把你的功課給我寄回來,若是沒有進益,我立馬就讓人去把你接回來,知道嗎?”

“知道!”衛蘅大聲地笑道,“謝謝娘,你真好。”衛蘅摟著何氏的脖子,用臉去挨何氏的臉,親了又親。

“臭丫頭,一天一個主意。”何氏無可奈何地笑罵,“趕緊收拾,今兒總要跟著我們回府了吧,老太太成日念著你,眼睛都望穿了。”

“東西早就收拾好了。”衛蘅蹭在何氏懷裏道,“不過還有一樁事,我同火焰相處得極好,我覺得它已經不排斥我了,還請爹爹和舅舅壓陣,看我馴服火焰。”

☆、舒荷居

“珠珠兒,你不要淘氣,我看那火焰,千裏馬也,桀驁難馴,你才學了幾天騎術,就敢去馴馬?”做母親的總是覺得孩子還小,生怕她有個閃失。

衛蘅撲閃著眼睛笑道:“所以女兒才趁著爹爹、舅舅都在的時候去馴馬啊。”

“走吧,總不能因為害怕就不騎馬。”衛峻道。男人對小孩就同女人的態度不同,更能接受他們勇敢的嘗試。

火焰雖然還不是成年馬,但是個子已經極高,衛蘅才及馬腹,站在火焰身邊,何氏真怕那馬一個尥蹶子,將她的脖子折斷。

衛蘅穿著騎裝,踏著牛皮小靴,站在火焰身邊,深呼吸了一口,心裏也不是不害怕的,她側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師傅,得到了他的首肯,這才輕輕摸了摸火焰的肚子。

火焰長嘯一聲,擡起了前蹄,輕輕跑起來,衛蘅小跑著跟了上去,一把抓住火焰的馬鬃,騰身而起,就躍上了馬背。

何斌忍不住叫了一聲“好。”一旁何氏死死抓著手中的手帕,大氣兒都不敢喘。

火焰再次長嘯,猛地發力跑了起來,仿佛閃電一般從眾人眼前閃過。

“啊,啊,珠珠兒,珠珠兒。快來人去追啊,快去追啊。”何氏的眼淚眼下就冒了出來,眼見著衛蘅在馬背上顛簸得仿佛巨浪中的小舟,就在何氏的喊叫聲中,衛蘅已經從馬背上被顛簸了下來,只剩手死死地抓住馬鬃不放,被火焰拖著在跑。

衛峻、李勇、何斌都已經翻身上馬追了過去。

何氏尖叫著險些暈過去,幸虧又見衛蘅咬著一股勁兒,重新翻身上馬,這才吐了一口氣。

再然後火焰背著衛蘅已經射出人的視線,衛峻等人的馬都不如火焰神駿,追也難及,三個人忽視一眼,臉色都極難看。他們都知道火焰的神駿,卻不知道會神駿得沒邊兒了,還沒成年就有如此腳力。此外,衛蘅的大膽也實在出乎衛峻等人的意料。

若是旁的女孩子早在被顛下馬時就嚇傻了,那時候松了馬鬃,後頭有衛峻等人接應,也不會傷了性命,偏偏衛蘅就是死不松手,最後更是重新爬上了馬背。

幾個大人都已經臉色慘白,死命地策馬追了上去。

哪知不過一會兒,就見衛蘅策馬向著他們跑了過來,嘴裏還興奮地喊著,“爹爹,舅舅,師傅。”

衛峻見衛蘅居然還松了抓住馬鬃的右手,沖自己等人揮舞,嚇得險些栽下馬去。

“爹爹。”眨眼間衛蘅已經一臉燦爛笑容地到了衛峻跟前,只見她輕輕拉了拉馬鬃,火焰就立即停了下來。

“我厲害吧,哈哈。”衛蘅沒心沒肺地笑著,哪裏知道父母剛才差點兒沒嚇死過去。

衛峻鐵青著臉,卻又無法責怪衛蘅。

這件事衛峻只在背後對何氏嘆了一聲,“珠珠兒,好倔強的性子。”

衛蘅的確好強,否則上輩子不會一直陷在同衛萱的爭比中無法自拔。這輩子她其實也沒如她自己以為的那般看開了,這些日子的平靜不過源於她一直躲著衛萱而已。

這次衛蘅馴馬,將何氏嚇得在床上躺了兩天腳才沒再發軟,但她連帶著對何斌都氣上了,就氣他送這麽個嚇人的玩意兒給衛蘅。

其實何斌也沒料到,他那嬌生慣養的侄女會有如此膽色,他對著自己姐姐的怒色也只能苦笑。

衛蘅沒料到何氏那樣不經嚇,連過年都沒提起精神來。正月初一時,何氏才不得不打起精神,按品大妝,跟著老太太還有木氏一起進宮朝賀中宮。

從宮裏回來時,何氏的臉色越發難看,見著衛蘅時,簡直是左看右看都不順眼了。

“你說你,怎麽就不能爭氣一點兒,女孩子家家學得男人一般粗魯,將我嚇得心都跳出來了。你再看看萱姐兒,給皇後娘娘上了一首祝賀新春的詩,難得的有新意,如今外頭都傳開了,人人爭頌。我也不指望你能像萱姐兒一樣出彩了,可你整天就顧著玩,你以後的日子可怎麽辦啊?”何氏越說越傷心,越說越氣憤。

衛蘅知道,定然是今日進宮,皇後又讚衛萱了。且不說衛萱是皇後嫡親的侄女兒,她本身詩才就極好,皇後能不喜歡她麽。

“今兒是萱姐兒的生辰,皇後還賜了她生辰禮,上用的天水碧,有錢也買不到。”何氏說道。其實她也不是眼皮子淺,仿佛沒見過天水碧似的,只是感嘆衛萱能得皇後的青眼,在上京城裏已經是有名的才女了,而衛蘅卻還是個娃娃,她們的年紀也不過相差一歲而已。

衛蘅嘟嘴道:“娘是不是還想感嘆,二姐姐怎麽就那麽會生,剛好在正月初一出生,多好的兆頭。”

何氏一聽,狠狠地點了點衛蘅的額頭,“臭丫頭,你這是編排你娘把你生得不是時候是不是?”

衛蘅硬生生擠入何氏的懷裏道:“娘,你怎麽不想想,皇後娘娘是二姐姐的親姨母,她給二姐姐賜禮物那是正理兒。”

“是,我也沒說不是理。可論理,你不也該喊皇後一聲表姨麽?人家萱姐兒同宮裏的幾個公主都好,偏你跟個悶葫蘆一般,在我跟前伶牙俐齒,到了宮裏就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。”何氏氣道。

衛蘅雙手合十胸前笑道:“罪過罪過,娘可是犯了口舌了,連屁都說出來了。”

何氏一把擰住衛蘅嬰兒肥的臉蛋兒,“臭丫頭,你敢說你娘。”

“疼,疼,娘。”衛蘅趕緊往後退離何氏的魔爪,正色道:“反正不管娘承認不承認,二姐姐那樣的才女,幾十年都見不著一個,女兒反正是及不上她的。”

“你……”何氏剛想罵衛蘅不爭氣,未戰先輸,就聽得丫頭在簾子外道:“夫人,二姑娘屋裏的疏影姐姐過來了。”

疏影是衛萱屋裏的大丫頭,跟著衛萱,算是水漲船高,便是何氏也不得不給她面子,“快叫你疏影姐姐進來。”

“疏影給二夫人,三姑娘請安。”一個俏麗的穿著水藍衣裙的丫頭打起簾子走了進來,“今日宮裏頭皇後娘娘賜了幾匹天水碧,我們姑娘叫我給三姑娘送兩匹過來裁衣服。”

“替我多謝你家姑娘了,大姑娘那邊可有了?”何氏問。

“回二夫人,大姑娘那邊暗香已經送過去了。”疏影回道。

何氏點了點頭。

疏影又道:“我們姑娘還請三姑娘過舒荷居去玩兒,木家的表小姐還有表少爺們也來了。”

“我等會兒就過去給二姐姐慶生。”衛蘅道。

何氏這頭早就已經準備好了衛蘅要送給衛萱的生辰禮,讓疏影一並帶回了舒荷居。

等疏影走了,何氏提點衛蘅道:“你二姐姐慣會做人,你可學著點兒,雖然咱們不稀罕天水碧,可畢竟是她的心意,沒人會不喜歡。”

衛蘅乖乖地點頭。

何氏打量了一下衛蘅,為著舒服她穿了身半舊的夾襖,“去換身新衣裳吧,初一天的,你怎麽也不穿件新衣裳。木家的少爺小姐都來了,你見客可不能隨便。”

衛蘅道:“早預備下了,這會兒就去換。在屋裏還是穿舊衣裳舒服。”

衛蘅換了衣裳,過來給何氏過目,何氏點了頭,她這才出門去了舒荷居。

如今侯府的三個姑娘,除了衛萱有獨自的居處,衛蘅和衛芳都是跟著夫人住在跨院裏。

靖寧侯府在京城雖然也算是數得上的人家,不過京城寸土寸金,侯府也大不到哪兒去。且世風所趨,以營園相競,誰家要是沒有拿得出手的園子,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世家勳貴。

靖寧侯府在京城不算大,衛蘅的曾祖父老靖寧侯時,又將前院辟出了一部分地來造園子,因而侯府的屋舍就顯得有些不夠用了,再加上,靖寧侯府綿延數代,主子、家奴的數量比前幾代又有增加,誰住得都不寬敞。

衛萱住的舒荷居是老太太的獨女衛嵐出嫁前的居處。衛嵐嫁給了如今任山東總督的廖德昌,夫家顯赫,她自己出嫁前也是出名的才女,在家時又倍受父母的寵愛,性子難免驕矜一些。即便是她已經嫁做人婦,但是想住她的地方,沒她首肯也是休想。

衛萱入了衛嵐的眼,這舒荷居便成了她的住處。為了這事兒,何氏對她的小姑子也不是沒有怨言的,不過她也不是不講理之人,反過來只責怪衛蘅不爭氣。

這舒荷居,上輩子衛蘅是發了狠,死都不踏入的,所以每次初一衛萱過生,衛蘅都“鬧肚子”。不過再世為人的衛蘅卻再也不是以前小姑娘的脾氣和胸襟了。

☆、10又相逢

衛蘅剛走到舒荷園,衛芳也正巧走到,她見著衛蘅時略有些吃驚,不過她是個厚道人,什麽也不說,喚了聲“三妹妹”,朝衛蘅伸出手來。

衛芳今年已經十三歲了,因為沒考入女學,依然在衛家的學堂裏同衛萱、衛蘅一塊兒讀書,衛蘅對她倒是不討厭。

衛蘅將手放到衛芳掌心裏,兩姐妹手拉著手進了舒荷居。

“呀,蘅姐兒居然也來了,怎麽,今年不鬧肚子了?”說話的是一個樣貌十分精致的女孩兒,年歲同衛蘅差不多,她是衛萱的舅舅忠勤伯木維開的女兒,木瑾,也是宮中木皇後正經的親侄女兒。

有中宮木皇後這樣的姑母,木瑾哪怕是橫著走都有人護著,養出了一副嬌慣的性子,誰都不放在眼裏。不過說也奇怪,人都是有克星的,衛萱就是木瑾的克星,木瑾誰也不服,只服衛萱,是衛萱最忠誠的擁躉。

木瑾的姐姐木珍瞪了木瑾一眼,伸手拉了衛蘅道,“快別理瑾丫頭。說起來咱們也多時不見了,前兒聽說你病了,我怕你在病中經不得擾,所以不敢去看你,只叫人給你送了幾包藥去,你可別怪我。”

忠勤伯府的大小姐說話就是不一樣,為人處世就連衛蘅也佩服,“姐姐處處為我作想,我感激姐姐還來不及呢,你送來的山參正好用上了,不然我也不能好得這樣快。”

其實侯府哪裏就缺山參了,何氏更是出了名的身家豐厚,衛蘅這樣說,木珍只暗道衛蘅會哄人開心,雖然是同歲,可比起她那個不知所謂的妹妹卻不知懂事到哪兒去了。

“虛偽,你們家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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